四月,暮春。
每天清晨,跑步穿行在小區附近的一條路,看著樹一天天濃蔭密匝。看著油菜花謝了,仿佛是瞬間,又要結成綠油油的果實。心,充盈著許多想象。
這樣的季節,應當是有許多美好的愛情發生的吧。抬頭向天的一剎那,偶然會發現有月亮還高高的懸在藍天,淡淡的,像粉筆畫在藍天上的一個記號。
一
她是我的一個嬸子,想寫她的故事,卻不敢,怕她有一天知道了,會砸了我家的鍋。在我們鄉村,如果被別人壞了名聲,而自己又不愿承認的話,就會去砸說她閑話的人家的鍋,以此證明,她是清白的。
我很小的時候,就知道美麗的女人,是受歡迎的。大人,小孩,誰都喜歡她。就連鄉政府和村干部來了,也都指定在她家吃飯。她的女兒和我一起上學,可是老師來家訪,也都喜歡到她家去。常常有一個鄰村的叫大成子的叔叔喜歡坐在她家門前的場地上,大聲暄嘩。用現在的眼光看來,大成子叔是高大而又帥氣的,為人耿直,還是他們村莊的生產隊長。慢慢地,我們就知道了大成子叔叔是對嬸子很喜歡的。也是用了真心的。
那時候,嬸子已結婚了,她被選為宣傳隊員,到各村莊演出,大成子就是在看她唱樣板戲時,愛上了她吧。嬸子也是很可憐的,她從小父親沒了,母親改嫁,她長大后來山里找到母親,也就在山里成了親,她的丈夫從小也是個孤兒,因此對她是很憐愛的。大成子一心想要和她結婚,雖然他已有了一個還算賢慧的妻,還是回家絕決地和妻子離了婚。
嬸子是喜歡大成子的,可是她和他相逢在錯誤的時間,她的丈夫深愛著她,除了她也沒有親人了,她又有了一個兒子了,她又如何能夠拋夫棄子改嫁于他呢?
無法想象,嬸子和大成子叔在這中間受了多少煎熬。只聽說一個細節:有一次,大成子叔帶著村民們參加大會戰,恰好就在他的前妻家附近。他的早已成家的前妻,特意過來,給每個人送了一杯茶,只是沒有給大成子送。大成子叔在那尷尬地杵著。
如今,大成子叔已快六十歲了。還是孤身一人。偶爾,他還是到嬸子家場院里坐坐,拉拉呱。嬸子的兒子在外打工掙了錢,家已是排場的樓房了。而大成子叔,村子大概要把他列為五保戶了。所有的人都說大成子傻,耽擱了自己一生。可是于我們看來,當日當時,他,何嘗不是一條漢子?他們的內心也許早已沒有了漣漪。他們可能從來沒有聽說過愛情這個詞。只是,在無眠的深夜,嬸子可否在內心里有過愧疚:我欠了某個人的情債,今生都是不能還的了。
二
她是個很清秀的記者,有一次和我一起參加一個活動,我們天天晚上住一個房間,相談十分投機,她和我說了她的故事。
她那時上高中,成績很好,喜歡上班里的一個男孩子。高中畢業時,她沒有聽爸爸媽媽的話,陪著他上了一所不起眼的大學。那個大學里,不許談戀愛。他從不在大眾面前承認她是女朋友,她就像一個暗戀者,默默地關注著他。
畢業時,她的家人,給她在合肥找了一個很好的單位??墒撬氐搅擦耍辉S她留在省城,她也就回到六安。他說,我不喜歡你在男人堆里工作,她就辭職開了一個小店,勉強維持著。她所有的時間,就等待著他回來。而他常常和朋友們喝的酒氣沖天,卻不許她有任何外來的交往。家人,同學,都不理她了。但是,他的家人嫌棄她沒有體面的工作,他對家人說,她家買了門面房,是給他們的。她聽說了,就對未來的婆婆如實說了,那是我爸媽給我哥買的,與我無關。為此,他和她大吵了一架,她那時心漸漸的冷了。就有了和他分手的念頭。可是他不答應,他說,我們相愛八年了,抗戰還勝利了呢?他們一起聽那首《一生有你》,一起流下了眼淚。又和好了。為了這八年,她想即便將來也還是分手的結局,她也還是要和他結婚的。
最終還是他和別人結了婚。過程,她沒有說,我也沒有問。我只知道,那時候,她已是一無所有。作為傾聽者,我想她心里肯定有過滴血的感受的。她只說一個細節。說自己一直有個心愿,就是想約他出來,給他一個耳光。這樣的結束,才能讓她心甘??墒撬赡苤懒?,無論她找什么理由約他,都拒絕見面。
她后來,在網上認識了一個男孩子,相談甚歡,見面后兩個月就結婚了。老天垂憐她,她的老公對她特別好,她也特別珍惜老公。結婚兩年了,倆人從來沒紅過臉。有一天,她街上遇到前男友,奇怪的是,她對他一點感覺也沒有了。原來,她早已把他忘記。那天晚上,她大笑著問我:姐姐,連我都無法相信自己居然早已把他忘記。我原來以為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他的呀!
有一百種愛,可能就有一百種結果。幸福的結果各各相似,不幸的結局各各不同。都說幸福要我們經營,我們該經營的時候,還是要用心經營。可是有時候,造化弄人,不是完全靠你的經營才能有好結果,要看你愛的那個人,他(她)是不是值得你經營的人。如果不是,不如快點轉身,因為這樣,你才能將你的傷減輕到最少,最少。這樣,有一天,你驀然回首,你會慶幸自己,哦,幸虧我抽身得早!